最大的灾难是信任的丧失。19年前，疫苗的普及让美国骄傲地宣布麻疹被消灭。但19年后，卷土重来的麻疹却似疾风过境。不断攀升的麻疹病例背后，是再次抬头的“反疫苗运动”，也是人们始终不能放下的信任危机。

死灰复燃

“截至当地时间当天15时，今年美国已有22个州报告695例麻疹病例，创下美国自2000年宣布消灭麻疹以来的最高纪录。”当地时间24日，美国疾病控制和预防中心（疾控中心）发布声明称。

这并不是一份值得骄傲的数据。根据美国疾控中心的声明，这种麻疹疫情为输入性疫情，有未接种疫苗的旅行者前往麻疹流行地区后发生感染，返回美国后在疫苗接种率低的当地社区将麻疹传染给他人，最终导致疫情暴发。

麻疹只是表现，疫苗才是核心。疾控中心用数据呼吁人们接种疫苗，称这是预防麻疹的最有效方法。

而在这份数据发布的两天前，美国食品和药品管理局（FDA）也发布新闻公报强调，多项大规模医学研究早已确认，MMR疫苗（麻疹、腮腺炎、风疹三联疫苗）是安全、有效的，而且接种这一疫苗与自闭症没有关联。

MMR疫苗在美国已经获批使用将近50年，这五十年里，美国人经历了消灭麻疹的狂欢，如今却再次被“起死回生”的麻疹击倒。而当麻疹卷土重来的同时，一个令人闻风丧胆的词也再次重出江湖——反疫苗运动。

据美国有线电视新闻网（CNN）2月的报道称，“反疫苗运动”正在欧美重新兴起，父母不让自己的孩子接种疫苗，导致麻疹等流行病开始泛滥，一些政党推动政府废除强制接种疫苗措施。

“MMR疫苗与自闭症之间可能存在联系”是“反疫苗运动”经常引用的一项结论，但这项结论早已被证实有严重错误，发表该篇论文的学术刊物也已对其撤稿。

舆论“帮凶”

“反疫苗运动”的抬头并非无迹可寻。疾控中心在声明中特别指出，麻疹疫情在纽约州暴发，一个重要原因是当地社区流传着关于MMR疫苗的不实信息，有些组织故意散播不准确和误导性的疫苗信息，而纽约州正是此次麻疹的重灾区。

随着反疫苗运动的兴起，麻疹防疫的战场前线从医院转向了社交平台，乃至法庭。美国总统特朗普就曾在竞选前发布推特称：“接种疫苗是儿童自闭症大幅增加的原因。”美国疫苗伦理与政策中心负责人大卫·库里表示，反疫苗运动倾向于利用零成本的社交平台传播一些缺乏事实依据的误导信息。这些信息广泛影响各阶层网民。

例如，在亚马逊上搜索“疫苗” 时，会得到一个以反疫苗内容为主导的页面。在搜索页面上列出的18本书和电影中，有15种含有反疫苗内容。其中包括著名的反疫苗纪录片《Vaxxed》和《Shoot'Em Up：关于疫苗的真相》。类似情况也出现在Facebook和YouTube上。

面对反疫苗人士的汹涌进攻，不少“反反疫苗”人士也开始了针对性回击。加利福尼亚众议员亚当·谢夫此前向亚马逊首席执行官杰夫·贝索斯发出公开信，要求亚马逊考虑禁止反疫苗内容出现在其网站上。

不过，MMR与自闭症间的关联只是反疫苗人士最新的武器，在美国漫长的反疫苗运动史上，还有更为根深蒂固的观念在主导着运动走向。4月中旬，纽约五位匿名的母亲向法院提起诉讼，试图阻止纽约市政府在部分出现麻疹疫情的地区强制接种疫苗的命令。她们的理由除了疫苗的安全问题外，还包括上述命令侵犯了她们的宗教自由。

美国圣玛丽大学法学院南德州讲席教授文森特·约翰逊撰文指出，虽然法律上已经对各种类型免疫接种作出了规定，但在美国几乎所有的州，需要接种疫苗孩子的父母，却被允许以宗教原因为由，以知情拒绝的方式，规避这些法律要求。

不信任运动

以个人自由和宗教为由的抵制运动不仅仅发生在美国。目前，欧洲有15个国家对接种疫苗实施“自愿原则”，包括德国、奥地利、英国、荷兰、丹麦、西班牙等国。去年7月，意大利废止了《疫苗法案》的强制性，并且取消了入学疫苗证明。罗马大学医药和生物伦理学历史教授Andrea Grignolio说，现在出现了不信任医生和科学家的全球趋势，意大利加入了这一行列。

资深医药专家赵衡对北京商报记者分析称，美国反疫苗运动抬头的背后是民众对药厂或者是其背后整个产品的不信任，因为疫苗确实会有类似十万分之一的很低几率的不良反应，现在只要出现一例，那么民众就会认为疫苗是有问题的。

“而且这种不信任已经形成了一种运动，形成了一种潮流或者趋势。尽管美国很多媒体也都呼吁不要轻信谣言，宣传疫苗的安全性，但说到底还是西方社会信任机制出现了问题，与整个药厂没有做好安全性的保障以及药企在西方社会贪婪的形象有关。”赵衡说。60多年前，美国卡特制药厂的脊髓灰质炎疫苗事故导致12万名接种儿童中的4万人染病，上百人瘫痪，5人死亡。

反疫苗论者的一个重要观点是，医疗公司为了盈利而隐瞒了这些信息，并资助了那些“疫苗无害论”的研究。去年7月，意大利国家队排球运动员伊万·扎伊在社交网站上表扬当时7个月大的女儿接种疫苗表现勇敢时，反疫苗激进分子对其进行辱骂，这些攻击从“你一定是拿了药厂的脏钱”，到令人不寒而栗的诅咒“希望你女儿快得病死掉”。

在伦敦卫生和热带医学学院教授海迪·拉森看来，“反疫苗运动”是民粹主义发展的结果，表现出公众对政府越来越不信任。而愈演愈烈的美国麻疹疫情，能否在某种程度上成为一个转机，为狂奔的反疫苗运动灭灭火呢？

北京商报记者 陶凤 肖涌刚 杨月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