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疗护是老年健康服务体系的重要一环，除了需要更多的资金人力支持外，获得家属和患者对于安宁疗护的正确认识是当下最重要的。”10月23日，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独家专访时，北京市海淀医院安宁疗护中心主任医师秦苑以一线临床的视角向我们讲述了安宁疗护的落地现状和期待。据介绍，作为在国内探索安宁疗护领域的先行者，秦苑所在的海淀医院于2017年成立安宁疗护病房，并获批成为全国第一批安宁疗护试点。2023年，海淀医院装修升级了新的安宁疗护中心。在推动安宁疗护从无到有之后，秦苑及她的团队更加关注安宁疗护领域的可持续发展。

普及了解是关键

“安宁病房收治的病人基本都已步入生命末期最后的三个月。包括癌症末期、末期心脏病，脑血管疾病、阿尔茨海默病等病患。”秦苑告诉北京商报记者，针对这些病人，安宁疗护主要为他们提供缓解痛苦的相应措施和心理精神上的关怀支持。比如止痛、缓解呼吸困难、缓解瘙痒、护理褥疮等。

据介绍，秦苑所在的海淀医院于2017年正式成立安宁疗护病房，并在当年获批成为全国第一批安宁疗护试点。2020年12月，海淀医院获批成为北京市首批安宁疗护示范基地。今年10月，装修一新的海淀医院安宁疗护中心正式启用，该中心占地1700平方米，共有50张床位。

作为国内推行安宁疗护理念的先行者，秦苑与其团队在近两年愈发感受到外界对安宁疗护的重视与认知改观，但普及公众对安宁疗护的了解仍是关键所在。

“并不是说，病人住进安宁病房之后，就一定会在这个病房里住到去世。缓和医疗提供的是慢性疾病患者和家庭的全程支持，安宁疗护是生命末期的照护。我们曾经收治的入住病房时间最久的病人，从第一次入院到离世，其中间隔了大概10个月左右的时间，这10个月并不是一直住在病房，而是病人状态平稳就可以出院，如果状态不好就再入住病房。另外我们也有病人最后选择回家临终，这些情况都是我们在前期与病人及家属进行了多次非常深入的沟通后，紧密合作达成的结果。”据秦苑介绍，目前海淀医院安宁病房收治病人的中位年龄在84岁左右。

在秦苑看来，随着我国老年人口数量不断攀升，患有恶性肿瘤等不可治愈疾病的老年人逐渐增多，对安宁疗护服务的需求也愈发迫切。国家卫生健康委数据也显示，截至2022年底，全国60岁及以上老年人达到2.8亿，占总人口的19.8%。一个庞大的刚需市场正展露在人们面前。

而从北京市安宁疗护的发展情况来看，截至2022年底，北京共有95家医疗机构设置了安宁疗护科，28家医疗机构设置了安宁疗护床位，到今年底，北京市将再增加至少4家安宁疗护中心，提供安宁疗护服务的床位将不低于850张。同时，北京计划到2025年每个区至少设立一所安宁疗护中心，全市要提供安宁疗护床位不少于1800张，社区卫生服务机构能够普遍提供社区和居家安宁疗护服务。

人才缺口待补充

“在安宁疗护领域，患者及家属最需要的是人对人的支持呵护和关照，这使得安宁疗护的人力成本占比非常高。”秦苑告诉北京商报记者，以安宁疗护发展较为成熟的欧洲等地为例，单独安宁疗护机构内的人力成本要占到整体成本的75%-85%。

目前，国内官方对病房要求的床护比为一张床配备0.4名护士，对比其他国家及地区安宁疗护床护比来看，这一比例存在着较大差距，难以满足安宁疗护病房需求。

但补充人才缺口并不容易。秦苑表示，“一方面，即便有足够多的人关注并投入到安宁疗护领域，现有的资金和体系也很难养得起这么多人。另一方面，当下的医学教育对安宁疗护知识的普及度还不够，很多人一听到是和临终的人打交道，本能的就会远离。所以在安宁疗护领域，非常需要人才的进入”。

“国内高校将安宁疗护这部分内容纳入教学的还非常少。”秦苑说道，目前，少数几所将安宁疗护纳入教学的高校，也并未都将其作为常规课程。“远没有达到像‘内外妇儿’那样必修的程度。”

“希望将更多安宁项目纳入医保”

“对进入安宁疗护病房的病人来说，任何治疗手段都是次要的，让他们更舒适地过完人生最后阶段，才是最主要的事。”秦苑表示。而这也意味着，在最后阶段，安宁病房对病人提供的处在医保或医疗范畴内的治疗会越来越少。另一些类似沐浴芳香、心灵关怀等让病人舒缓的项目则会出现。

但从现实情况来看，上述项目并不在当下的医保甚至医疗范畴内，无法作为医疗项目收费，只能通过基金会的支持来实现。这成为安宁疗护发展目前面临的困境之一。

从海淀医院安宁疗护中心现状来看，该中心由北京春苗慈善基金会-归元缓和医疗专项基金提供医院社工服务。除海淀医院外，协和医院同样由该基金会提供社工服务。截至2023年7月，基金会已在院服务患者人数286人。北京商报记者了解到，归元缓和医疗专项基金致力于支持安宁缓和医疗发展，目前提供医院社工、居家安宁、岗前培训等服务。

从2012年开始接触宣传安宁疗护观念，到2023年海淀医院装修升级安宁疗护中心，秦苑在安宁疗护领域已耕耘十余年时间。而在新的安宁疗护中心启用后，秦苑仍在关注后续的运营问题。

“安宁疗护分为几个板块，举例来看，症状控制，即减轻病人身体痛苦是包含在医保内的。但像社会支持、心理支持、灵性支持这些板块，目前还未包含在我们国内的医疗框架内。”秦苑表示，以海淀医院为例，医保外的项目，如芳香疗法等，主要通过志愿者、基金会支持提供给患者。这些项目医院并不收费。

“推动安宁疗护中心的后续发展和落地，需要在运营、收费、管理等机制方面进行突破。要给安宁疗护一个合理定价的空间，而这一前提是要将涉心灵非医疗项目纳入安宁疗护的收费范围。但需要重视的是，如果开了将涉心灵项目纳入安宁疗护的先例，内科、外科、妇科等其他科室是否也会要求增开涉心灵服务？如何把握好尺度问题，这是我们需要注意和思考的。”秦苑坦言，国内的安宁疗护起步时间晚，发展历程短，目前还处在摸索期。“但从目前国内的老龄化情况来看，未来安宁疗护会是巨大的刚需，后端和前端的支持也将非常关键。”

北京商报记者 赵博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