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咳嗽等症状消失，肖婆婆都没有听过Paxlovid、阿兹夫定的名字，甚至也无法准确说出新冠感染的名称，在部分三四线城市以及更边远的山村，这是很多乡镇感染者的缩影。近在眼前的病毒面前，新冠药仿佛还远在天边。农历大年前夕，一线城市过峰之后紧邻春节返乡大潮，新冠口服药在城市降温后，也面临渠道缺失、信息壁垒等下沉的“最后一公里”。

2023年1月上旬，根据多地的研判，已平稳渡过了第一波感染高峰。随着春节返乡潮的来临，药品以及医疗资源在下沉城市的储备也成为关注焦点。

迷惘的老年人

在湖北省一边远山村，大多数老人都将新冠感染当作感冒来治疗。肖婆婆所在的山村只有一名村医，大多数时候需要上县城去看病。被黄牛炒出天价的Paxlovid在这一人烟稀少的山村丢掉了存在感，大多数老人没有听过Paxlovid或者阿兹夫定。肖婆婆对今年回家过年的子女提出的一点要求是，捎些感冒药回来。

通过输液治疗是三四线城市的又一写照。龙叔的父亲今年80岁了，他们生活在某中部地区的三线城市。2023年1月5日，在家里人陆续出现咳嗽、发烧等症状后，龙叔的父亲开始没有胃口，每天吃不下东西。龙叔将父亲送至市中心医院——当地规模最大的三级甲等综合医院，但由于没有床位，龙叔父亲只能在急诊室里输液。

新冠口服药阿兹夫定还是龙叔从一位医生那里听来的。在此之前，龙叔对新冠口服药没有任何概念。“上述医生建议看能不能从医院开出这款药。不过，只有住院了才能有开药的机会，我的父亲并未住上院，且不是说住院了就一定能开，要经过院长同意且是患者特别严重的情况才可以”。龙叔说道。

龙叔将父亲转至有床位的另一家规模较小的医院，并托关系从临近的一线城市买回了阿兹夫定。在没有医生指导的情况下，龙叔的父亲根据说明书服用了一次药物。后来，住院医院的医生建议，“阳”的时候可以吃，但“阳”过再吃副作用比较大，龙叔的父亲便停了药。按照普通肺炎的情况，龙叔的父亲通过输液进行治疗着。

“新冠口服药的可及性还没得到解决”，在病毒学专家常荣山看来，将开药的权利交给院长是因为药物的可及性较差，药太少了。

海南博鳌医疗科技有限公司总经理邓之东认为，春节前后，很多地方正值感染高峰期，新冠口服药供应紧张，临床使用也有一定的条件和要求，地方城市医院对药物认识和使用经验也不足，对药物的使用更加慎重严谨。

求药的年轻人

与龙叔父亲住院差不多的时间，小可正通过各种途径为家人寻找Paxlovid。小可在一线城市工作，工作多少和医疗沾点关系，家里有基础病的老人出现新冠症状后，小可做了一系列的功课，决定备上Paxlovid、Molnupiravir。

小可听说Paxlovid在其省份的供应量也就1万、2万盒，而小可家所在的城市定点医院有三家。“医院能分配到的量估计也没有多少。我甚至还找了黄牛，弄到药后，家那边的医生说连他都没有见过这个药，全病区没有人买到”。小可说。

不过，拿到药并不意味着可以放心地用上药。在临时培训后，小可家属的主治医生是从别的科室前来接诊。医生一般会建议熟悉的药物，宁愿保守治疗或者宁愿不用，医生也不会建议患者使用别的药物，拿到药的患者只能自行决定是否使用。

因为医院没有这个药，便不会有相关的培训。拿到药不敢轻易使用的人不在少数。北方某县级市的一位高龄老人，其外地工作的孙女花3000多元从朋友处抢到Paxlovid寄回家，但不管是呼吸科主任还是急诊科主任，都表示没有听说过这种药，更不知道怎么用。

新冠口服药的使用存在一定的错位。常荣山表示，外地购药的物流时间至少三天，很多人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时间，而基层医院的医生没有经过培训，出于担心等因素，也不会轻易给出指导意见。

邓之东表示，新冠确诊1-5天使用药物，治疗效果最佳。新冠药物不能乱用，很多年轻人为家乡老年人购买新冠药物寄回去，要严格参照使用说明书，路上物流等也会影响最佳用药窗口时间。

2022年12月底，一份文件在网上流传，文件称，北京将于近期统一将抗病毒药物奈玛特韦/利托那韦片（Paxlovid）配送至各社区卫生服务中心，由社区医生接受培训后，指导辖区内新冠患者服用。

在一份奈玛特韦/利托那韦片（Paxlovid）组合包装禁忌及药物相互作用电子手册中，Paxlovid禁止与抗痛风药秋水仙碱，镇痛剂哌替啶、吡罗昔康，抗心率失常药恩卡尼、氟卡尼等药物合用。

“新冠药物属于处方药，临床使用有一定的条件和要求，价格也比较高，医生要给出专业建议，不能让家属自行决定是否用药”。邓之东说道。

进击的国产药

大年初二，在入院27天后，小雨的爷爷用上了Paxlovid。小雨爷爷在南方的某三线城市三甲医院住院，刚进院的时候，小雨的家属询问医生是否能用Paxlovid，但医生没有给出肯定的答复。入院后3天，小雨爷爷转入ICU。经过半个月的治疗，小雨爷爷转进呼吸科普通病房。前几日查血发现老人家炎症上升且核酸仍旧阳性后，小雨家属再次要求使用Paxlovid，医院开出了该药物，目前小雨爷爷已用药一个疗程。

2023年1月18日，2022年国家医保目录调整结果出炉，阿兹夫定通过谈判降价正式纳入国家医保药品目录。此次被纳入医保的是规格为每片3mg的阿兹夫定，谈判结果为11.58元/片/3mg。阿兹夫定治疗新冠以1mg规格为主，根据药物差比价规则，3mg规格降价后，1mg规格的价格也将相应下调至4.99元/片，意味着原先一瓶35片(1mg规格)的阿兹夫定将从270元/瓶的医保支付价格降至175元/瓶左右。

某三线城市三甲医院检验科医生刘彬告诉北京商报记者，目前高峰期过了，院内的新冠口服药物不紧张，具体的情况需要病人去医院就诊，由医生根据病情开。在“新冠”的微博超话中，很多人发博出售新冠口服药，曾最高炒至5万元/盒的Paxlovid在某黄牛处的价格跌至1790元。

农村仍是需要被关注的地方。第一波感染高峰中，农村可能只有六成的感染率。据常荣山介绍，从感染到发病到住院，农村不像城市那样“一阵风刮过”。农村的人口老龄化较高，药物的可及性要优先派发到农村的基层医院里。

日前，由上海复星公益基金会等机构发起的“乡村暖冬计划”第二阶段启动，共计19600瓶新冠口服药阿兹夫定陆续送至四川、重庆、甘肃、海南、云南、贵州、江西等地24个县的乡村卫生室。

根据中国疾控中心的数据，截至目前全国的感染人数已达到80%，也就是说全国大约有11亿人已经感染过新冠病毒。另有数据显示，在老龄化程度方面，有17个省份农村老年人口占比高于23.81%的全国平均水平。

“按照这个数据，我们还有2亿人没有感染，这里面有几千万的老人。药物要想办法配送到基层的医院里，而不是等到疫情来的时候”。常荣山说道。

春节前一周，两款国产新冠口服药提交了上市申请，并被受理。其中，先声药业旗下的先诺欣（先诺特韦片/利托那韦片组合包装）新药上市申请（NDA）获国家药监局以药品特别审批程序受理，拟用于治疗轻至中度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成年患者；君实生物旗下的口服核苷类抗新型冠状病毒药物氢溴酸氘瑞米德韦片（项目代号：JT001/VV116）用于新型冠状病毒感染治疗的新药上市申请获得受理。此前，VV116已在乌兹别克斯坦获得批准用于中重度COVID-19患者的治疗。

1月29日，国家药监局正式附条件批准这2款药物上市，用于治疗轻中度新型冠状病毒感染（COVID-19）的成年患者。  北京商报记者 姚倩

（应受访者要求，肖婆婆、龙叔、小可、刘彬、小雨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