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之间，潘帕斯雄鹰化身金融市场的黑天鹅，重蹈了去年的覆辙。股债汇三杀的阿根廷，让全球想起了被新兴市场支配的恐惧，土耳其、巴西、南非、印度尼西亚……当降息潮拉开大幕，当大宗商品价格风雨飘摇，当全球经济前景一再被下调，在这些拥有“三高”通病的脆弱新兴经济体中，下一颗雷的引线或许已经离点燃不远了。

阿根廷折翼

如果说道指跌3%意味着美股的暴跌，那么阿根廷主要股指Merval指数下跌31%无异于全面崩盘。当地时间8月12日，阿根廷的股债汇三杀令所有投资者心有余悸。股市狂跌31%之外，货币的情况也十分难看，阿根廷比索兑美元一度狂贬将近37%，刷新历史纪录低点，至62比索。

债券的情况同样危险。阿根廷指标10年期公债和世纪债券下跌了面值的18-20%，至面值的约60%甚至更低。而据路透社报道，阿根廷以欧元计价的债券下跌近9美分，债券收益率则上涨了近3%。

这让人回想起了一年前的8月，彼时，比索在一天内狂泻12%，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甚至成了阿根廷的最后一根稻草。不过这次的情况更为严重，路孚特数据显示，阿根廷股汇债市出现这样的同步下跌，自2001年该国经济危机和债务违约以来还未见到过。华尔街迅速反应，摩根士丹利将其对阿根廷主权信用和股票的推荐建议从“中性”下调至“减持”，称计算显示阿根廷比索可能再下跌20%。

导火索是8月11日的总统选举初选。初步官方结果显示，由前总统克里斯蒂娜推举的费尔南德斯得票率超过47%，比阿根廷现任总统马克里领先近15%。与此同时，在布宜诺斯艾利斯省长的初选中，执政党候选人也以较大劣势落后。

本来以为只会稍稍落后的马克里没想到这个结果，饱受高通胀、经济萎靡和政治分裂折磨的阿根廷人也欲哭无泪。这被普遍看作是10月总统大选的预演，于市场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意味着一个保护主义色彩浓厚的政府很可能将于12月上台，并把现任总统马克里在重获国际市场信任方面取得的成果毁于一旦。

毕竟费尔南德斯在拉票过程中，开出了诸多“口头支票”，比如给退休人员发放免费药品、为工人增加工资等，并放话称一旦当选，将毫不犹豫地撤销马克里政府为获得IMF救援所承诺的一切改革措施。这意味着，政府预算可能会再度膨胀，IMF对于阿根廷的经济援助也将丧失。

崩盘之后，阿根廷央行不得不紧急出手，在外汇市场卖出1.05亿美元以捍卫遭大规模抛售的比索。交易员称，这是阿根廷央行自去年9月以来首次使用自身储备进行拍卖。为了挽救市场信心，马克里也发声表示自己将“逆转”周日的初选结果。

蝴蝶效应

“如果马克里连任失败，反对党重掌政权，阿根廷将变成另一个委内瑞拉，而巴西不希望看到阿根廷人逃到巴西南部避难，”当地时间12日，巴西总统博索纳罗这样评价。作为新兴市场的典型国家之一，当阿根廷这张多米诺骨牌倒下，难免会让其他新兴经济体惴惴不安。

虽然与阿根廷相比，巴西的情况还算稳定，不至于需要靠IMF才能维持稳定，但从巴西现在的经济形势来看，博索纳罗似乎有些五十步笑百步。当地时间8月13日，巴西央行公布的经济活动指数显示，今年第二季度，巴西经济环比下降0.13%。由于第一季度经济曾环比下降0.2%，这意味着巴西经济再次陷入“技术性衰退”。

“如果对阿根廷债务的担忧不断加剧，南非兰特、土耳其里拉和许多拉美货币可能会成为目标，”凯投宏观的William Jackson在一份报告中写道，阿根廷主权债违约可能在数月之内出现，如果对阿根廷债务的担忧持续，那些货币流动性好、经常账户赤字高的国家的货币将受到最严重打击。

高负债几乎是所有新兴经济体的通病。导致阿根廷闪崩的原因正是投资者对债务的担忧。根据彭博汇编的数据，阿根廷政府及其附属机构目前有159亿美元的欧元、美元计价偿债款项需要在2019年支付，另有186亿美元以比索计价的债券本金、贷款和利息款项要支付。去年，阿根廷与MF达成570亿美元备用融资协议，阿根廷政府也需按照IMF的要求紧缩财政。而若失去IMF的庇护，未来一年，阿根廷将直面天价债务。

与阿根廷类似，土耳其的债务也“恶名昭著”。数据显示，土耳其私人负债是GDP的170%，半数借款以外币计价。由于里拉暴跌，私有公司还款难于登天还难，债务违约率因此暴涨。摩根大通预计，土耳其大约有价值1790亿美元的外债将在2019年7月到期，几乎等于该国GDP的四分之一，其中1460亿美元的债务都来自私人领域和银行。

巴西也不例外，即使正处于好转中，但债务问题还是获得了IMF的多次点名。今年4月，IMF将巴西2019年的经济增长预期从2.5%下调至2.1%。IMF在报告中指出，巴西的当务之急是控制公共债务增长，尤其需要削减公共部门工资和推行养老金改革，同时保证必要的社会开支不受影响。

高通胀也将新兴经济体绑在了一起。数据显示，上半年阿根廷累计通货膨胀率为22.4%，接近毛里西奥·马克里政府在2019年国家预算法中估计的23%，根据阿根廷央行的调查，该国2019年的通胀预期高达40%。虽然土耳其央行下调了今年的通胀预期至13.9%，但两位数的通胀依然与合理区间相去甚远。

脆弱的大环境

好在目前，阿根廷的问题暂时还未演变为传染病。在12日欧洲交易时段，新兴市场货币土耳其里拉、南非兰特和墨西哥比索跌幅均在1%左右，并不算剧烈。纽约布朗兄弟哈里曼的全球货币策略主管温胜表示，鉴于比索的交易量，他认为此次暴跌在新兴市场产生的“蝴蝶效应”至多传导至诸如巴西和乌拉圭这样的邻国。

在接受北京商报记者采访时，社科院拉美所巴西研究中心秘书长周志伟坦言，短期之内可能对于巴西会有一定影响，随着比索的贬值，巴西雷亚尔可能出现贬值，但从中长期来看，这种影响会减弱。一方面，邻国对阿根廷经济的依赖不是很大，即便是与阿根廷关系较为密切的巴西，在经贸关系方面也不算非常紧密。另一方面，阿根廷的债务问题的确比较突出，虽然巴西的经济也一直不太好，债务处于上升状态，但总体是可控的。

至于对其他新兴经济体的影响，William Jackson表示，对新兴市场国家的直接影响有限，间接影响可能来自金融条件的收紧。不少市场人士持相同观点，认为阿根廷金融市场的巨幅波动在于国内经济基础薄弱，加之无法消化的超预期事件，这些因素对国际金融市场的传染性有限，新兴市场货币再现集体暴跌的可能性小。

不过，国家资产负债表研究中心高级研究员汤铎铎表示，影响会有一点，从全球的趋势来看，欧洲、日本、俄罗斯等的形势都不容乐观。“不一定是阿根廷影响全球，阿根廷只是崩盘的一个点，未来可能还会有类似情况。”

此前美联储的降息仿佛一个信号，宣告了全球经济环境的脆弱。之后各国陆续降息，土耳其更是直接降息425个基点，幅度远高于市场预期。全球经济形势变化往往对新兴市场国家带来的冲击较大，各国正面临资本流出和汇率波动的压力。MSCI新兴市场指数已经连跌8天，创2015年12月以来的最长纪录。

IMF早已全面下调了对新兴市场和发展中经济体的增速预期，预计2019年增长4.1%， 2020年加快至4.7%，与4月相比，分别下调了0.3和0.1个百分点。在拉丁美洲，IMF预计今年增长0.6%，比4月大幅下调0.8个百分点。此外，IMF也根据疲软的一季度表现，降低了俄罗斯2019年经济增速0.4个百分点至1.2%。

法兴银行新兴市场策略主管道认为，贸易逆风和股市波动将令新兴市场货币面临更大考验。瑞士信贷则建议投资者控制在新兴市场股市的仓位。

北京商报记者 陶凤 汤艺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