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情境化的、在特定的文化背景下的管理,研究到一定程度可以上升为一般规律,就是全世界的。
管理理论与法律一样,既有“自然法”也有“人定法”
构建“中国式管理理论”笔者认为不是伪命题。伪命题有两个含义:第一,命题是假的,根本不存在。如能量是守恒的,你想创造一种能量,这个命题就是假的;第二,命题没有意义,无法断定真假,这也是伪命题。比如说“真规律只有一套”,如果这一套真规律还没有发现,不知道是什么,或正在发现过程中,它就没有价值。具体到构建“中国式管理理论”这个命题,要讨论的非常多,先廓清一个概念,即中国式管理是否存在?然后再看如何构建这个理论。
我们知道,国家制定法律时要遵循两个基本规律:一是自然法,就是遵循外部客观规律,任何一个社会、任何一个国家都必须遵循客观规律,否则会受到惩罚,比如“物竞天择,适者生存”,无论资本主义社会还是社会主义社会都不能违反这个规律;二是人定法,就是可由人去定义的,遵循的是历史惯例、约定俗成、文化传统等,比如新加坡的鞭刑。这在管理中也适用,即管理既遵行“自然法”,也遵行“人定法”。
管理有客观性、规律性,但它有一个发现过程
管理一面是客观性、规律性,要实现一个目标,完成一个任务,总希望找到最近的方式、最快的方式、最经济可靠的方式。这方面,世界各地企业都是相似的,不同企业走着走着组织结构就相似了、业务流程就相似了。在同一个行业做同一件事情,要想让流程最短、最可靠,终极方式只有一种——要拼到最后,走在别人前面就必须用最优的方式;而只要时间足够,活得够久,就会趋同,这就是遵循客观规律。
从这个层面来讲,管理没有特殊性。你做了创新,发展成了客观规律,就不能说是哪国的,也不能说是哪个企业的,它是人类的,是全世界的。比如丰田生产方式是在福特大规模生产方式基础上,结合日本国情创造的,丰田生产方式一经问世就是全世界的,所有汽车企业都在学。有一天笔者去大众4S店,发现店里挂了一个横幅——“深入贯彻丰田生产方式”,还以为走错了店门。再如大前研一提出了著名的“战略三角形”,作为一种有效的战略分级方法,也是世界的。在这个意义上没有中国式管理,规律就是规律,都必须遵循。
但是对于科学规律,有一个发现和认识的过程,不是一开始就有。管理学到目前为止只有100 多年历史,作为一个学科,没发现的规律还有太多,它还不够成熟。100多年来,随着认识的提高,不断有新东西出现,比如当企业、个人不知如何分析战略时,波特提出“五力模型”,大家发现这么做更有效、更彻底,于是成了规律;克里斯腾森提出破坏性创新理论之前,大家都不知道创新还可以这么搞,企业还可以这样思考规划未来的业务,以防止别人颠覆。波特的理论是20世纪70年代提出的,克里斯腾森的理论是20世纪90年代提出的,这就是认识规律、发现规律的过程。
现在科学技术的进步让规律、模式有了更多改进空间,但仍需要进一步探索。比如数字化带来管理上的巨大进步,在数字化之前人们只能衡量结果,对于过程的衡量是有限的。有了数字化,衡量过程就很容易;以前做标准化,可把企业做到较大规模,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难管理,但有了数字化技术就可以进行管理。
关键是任何一个管理理论的提出,必须有实践作为载体,这是要件。一个理论没有实践,就不能称之为理论,尤其对于管理来说更是这样。
归纳起来,客观规律有一个发展过程,我们对客观规律也有一个认识过程,这是无止境的,因此“真规律只有一套”这个说法是伪命题。世界上不存在一套摆在那不变的理论,所谓的“这一套”一直在更新,在做这套理论时就得不断更新、不断发现,寻找新理论。即便是最近的路,比如从北京到上海,从前的绿皮车是最快的,但今天有了高铁和飞机,明天可能又会出现一种新的交通方式,出现一条新路线,这叫科学性,是发展的科学。
基于情境和文化背景的管理可以上升为一般规律
管理中也有人定性和情境性,在客观规律之外有它的余地。这跟特定的文化传统有关,特定的信仰约束、特定的资源禀赋约束、特定的制度环境,都会造成企业不同的管理。比如信仰约束,西方有一种“罪感文化”认为,犯了错,上帝知道,因而西方靠宗教约束建立职业文化,强调契约;东方是“耻感文化”,干了坏事,只要别人不知道就相当于没干,所以,东方是通过人际关系约束建立职业文化,如果不约束人的关系,职业文化没办法保证。从这个意义上来讲,当年日本导入西方管理理论时,就有了终身雇佣制,就是让员工长期生存于这个生态中,通过这个生态来约束个人的职业性,进而提出企业家族概念。这是日本文化独有的方式,让西方人推行终身雇佣制还真不行。再比如资源禀赋约束,日本资源匮乏,精益管理是国民骨子里的思想很普及,他们生活中充满了“精益”,房子盖不大,车也不开大的,这就是为什么精益管理会产生在丰田。相比之下,在中国找“精益”概念就很难,而在资源同样贫乏的国家如以色列,产生的就不是精益管理思想,而是向创新要效益,立国靠创新,在资源之外从知识上、从其他领域挖掘效益,所以管理创新就很牛。再如特定的制度环境,中国每个国企都有党组织,现在很多民企也都建立了党组织,这就是特定的制度环境,有了党组织,企业就需进行特殊探索,让党组织功能在企业里发挥作用。
在人定性、情境性方面,每个文化场都具特殊性,不仅是国家与国家之间,甚至地区与地区之间,东部和西部之间,一线城市、二线城市、三四线城市之间都不同。比如在北京、深圳做企业咨询项目,跟在一个县里做完全不同,大城市是开放的,资源获得便利,企业与员工关系契约性强,而一个县里可能就一两家有规模的企业,企业与员工之间的关系其实就是终身雇佣关系,社交圈也是封闭的,所以在这两个场景下做管理是不同的。进一步说,两个企业之间也有不同的历史传统,乃至每个企业都有自己特定性的东西,因而“中国式管理”是可以讨论的。
一方面,基于情境关系,要研究情境下要素。但另一方面,我们又会发现基于情境化的管理,基于文化背景下的管理,研究到一定程度可以上升为一般规律。比如“丰田生产方式”本来是丰田在日本这样一个市场规模不够大的情境下创造的,但一旦遇到世界范围的经济危机,发现这种方式对全世界都有效,就上升为世界级理论;比如“麦肯锡7S模型”,就是源于日式管理要素的启发,把西方人所重视的战略、组织、结构、制度这些硬要素与东方人关注人、文化这些软要素相结合。“丰田生产方式”和“麦肯锡7S模型”产生的本质都是把特定情境下的管理上升为全世界的共同遵循;再如威廉·大内提出的“Z理论”是对西方既有的“X 理论”“Y理论”的补充,也受到了日本企业的启发,这种特定的输出是有价值的。
其实,文化输出不能简单理解为输出文化,文化输出一定是有载体的,管理就是一种载体。前面提到的丰田生产方式、“7S模型”“Z理论”等被全世界企业学习时,本质上就是日式文化的输出。如果中国式管理真正创造了绩效,并且这个绩效被世界所吸收,其实就是文化输出。这样看的话,“中国式管理理论”是有场景的,在特定场景下,能够提炼出一般模式。就是说,构建“中国式管理理论”的基本立场是存在的,只是有边界。
文/苗兆光(作者系华夏基石首席战略与组织变革专家,北京双子星咨询联合创始人、联席CEO)
编辑/陆佳
本文刊载于《中外企业文化》2022年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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